那只中指关节处、同样埋了深深厚茧的右手。
嘴角是噙着笑意地,满脸坦荡,丝毫没有被揭穿之后的慌张、懊恼。
几乎称得上嚣张地,冲他比了个口型。
没有出声。
但季庭柯分辨得出来,她说的是:
哎呀,被发现了。
瘾君子
相隔几米,机打的照片热气腾腾地被吐出来,一寸蓝底并列四行、拢共二十张。罗敷的照片镶在季庭柯之上,她黝黑的眼珠子透出死气、补光灯一点亮。
她的眼睛像死去的、某种鱼类的眼睛。
季庭柯在此刻,错觉自己其实是一只鱼鹰。
他的喉咙底部被绑了个圈套,只能吞得下小鱼、虾米,每当他试图贪心、吞下更多的东西,鱼就会卡住他的喉咙里,最终心不甘、情不愿地上交给渔夫。
他的喙已经满得几乎合不上了。
密密麻麻的鱼鳞在他口腔中生出倒刺、扎穿喉咙,在肚中腐烂。
他不应该在这里,他应该生活在 150 英尺的水底。
最终,他会因为无法吐露秘密而被折磨死去。
身后,东郊摄影的老板娘用半人高的木尺比着,锉刀切裁、利落地像在剐木头,寸寸飞屑洒落。
他们谁也没有去接。
倒是对方,满脸诧异地把照片塞到季庭柯手里,
“三十。”
他扫了钱,机械地出门。
罗敷捏住了他的衣裳下摆,像攥住了一把shi漉的羽毛。
季庭柯任由她牵着没有挣脱,如同真正暧昧的恋人一般,他低头看她青色的血管、轻盈的蝴蝶骨头——
那是绞杀猎物的植物脉络。
只有罗敷能听见他的声音,布满了模糊、讥讽的噪点:
“你口中参军入伍、作为郝国平战友的叔叔,现在在哪里?”
在韫城、在西山,还是压根不存在。
答案似乎不重要,季庭柯摸了摸口袋,将照片扔给对方。
世界很空旷,男人的背影被西斜的日光拉长、凭空生出点苍凉感。
罗敷低头看自己的照片,那双凌厉、淡漠的眼里,抿出猜不透的情绪。
从“东郊摄影”回公寓的路并不远,后儿坪凝成一颗墨色的点子、藏于其中,形成一道盛满光影的褶皱。
季庭柯路过卷帘门紧闭的“史家鱼加面馆”,他磕开路边的石头,偶尔几碎死鱼腮、日光下闪闪发光的银白鱼鳞。
男人冷漠地抬眼,隔着扇玻璃,对上巷子另一侧、张穗的眼。
她平静而无声地盯着他。
季庭柯伤过的那条腿,瞬间紧了紧。
他隐隐强硬着,没有一寸骨头轻易软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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